第一百零四章畫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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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功夫向晚娘端著豬蹄湯進來了，張嬸跟在後面，拿著一碗羊奶，是餵孩子的。
“這畫的什麽……擋什麽擋！”向晚娘一進來，陸璽立刻站在桌前擋住了身後的佳人哺乳圖，只留了一張大頭像，還沒幹透，晾著。
“呦，王爺畫的？”張嬸嘖嘖稱奇，一邊餵孩子一邊說：“畫得真好！這顏色新鮮！”
向晚娘卻不肯如此輕易放過了他：“我要看你背後那張。”
陸璽幹笑：“娘，那個，真不太方便。”
“娘，那是豬蹄湯嗎？下奶的？快來給我喝呀。”向晚也適時對母親發出了愛之呼喚。
畢竟產婦事大，向晚娘也不得不暫時擱置了好奇，端著熱湯來給向晚喝。
結果……
“嘔！我喝不了這玩意！嘔！好難喝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難喝的東西！還不放鹽！嘔！”
“你個死妮子，你不喝這個怎麽會有奶水！你女兒吃什麽！”
“娘，麻煩您給她個燉魚湯，多放點姜。這個放邊兒上吧，加點鹽我喝了它。”陸璽打圓場。
“你看看人家！當過皇帝都沒你嬌氣！還挑食，你當初怎麽不餓死呢！死孩崽子，虧我養的你！”
“娘您別跟她生氣，您就再燉一鍋鯽魚湯，別的都不用管，我在這兒伺候她。”陸璽湊上來安撫道。
結果就在他一錯身的時間，向晚娘一個箭步直插後路就到另一邊看了那圖。
這鬥爭經驗也太豐富了……
陸璽扶額。
“你這什麽表情！勾引誰呢？”向晚娘看了圖，先是罵向晚。
向晚躺著中了一箭，一臉委屈：“他畫的！你罵我！”
“你也是！畫的這什麽玩意！我都替你臊得慌！”
陸璽顧左右而不敢吭聲。
“畫得倒挺好的……你教的？”向晚娘問向晚。
“人家從小師從國手，是我能教得出來的嗎。”向晚翻白眼。
“娘我求您了，您去給晚晚熬鯽魚湯行嗎？女婿給您磕頭了！”
“哎呀行行行，一對沒羞沒臊的貨，懶得理你們。彩霞，咱倆走，不搭理他們。”
“哎。”張嬸，也就是向晚娘嘴裏的彩霞，本來抻著脖子也想看幾眼那畫兒，卻被陸璽用身子擋住。她不過是個幫傭的，拿著錢做短工，也不好意思太往前湊，不過天天看著這一家幾口，也是樂趣不少。
總算是人都出去了，向晚看女兒喝了奶一個勁兒的吐泡泡，喜歡的不行，親了又親。陸璽也湊了上來，她卻不肯看他，非別過頭去。跑到另一邊，她又別過頭。他不高興了，拄著臉就這麽盯著她看，看到她實在繃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臉蛋紅紅的，比剛認識他二八年華那陣還像少女。
他珍而重之，吻在她額間，又低頭，吻了吻女兒嫩嫩的小臉。
“癢，別鬧。”向晚躲。
“我就親。”
“你不讓我睡覺！”
“我多親親明明就有利於你睡覺嘛。你就沒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嗎？”
“你就沒正形吧！”
“正形是什麽，能吃嗎？好好好不鬧了，睡吧睡吧。”
“不許再畫我。”
“不畫了。”
“我不信！”
“嘖，那怎麽辦？你把我手砍了？”
“呸呸呸你說什麽呢！產房裏不知道說點吉利的！”
“呸呸呸我錯了我錯了，媳婦你就睡吧，這功夫總累了吧！你看咱女兒都睡著了呢。她醒了可是要鬧你的。”
“好吧。最後說一遍別瞎畫了知道嗎。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
向晚又防備了陸璽半天，總算是真累了，一歪頭就睡了過去。陸璽卻趁機偷偷又爬了起來，抄起了畫筆……
畫不夠。
一張一張，直到夜深。
那是陸璽人生裏，最明媚的一天。
只可惜老天給你的每一點幸福，都早在暗中標號了價格。
世間好物不堅牢。
窮盡工巧造出的蛋殼一樣半透明的薄胎瓷，光華耀眼，卻能輕易毀在彈指一揮間，一陣風吹過，便都碎了。
徒留一地碎片，漫天風聲。
申屠巖死了。
在賭桌上七天七夜沒合眼，一合眼，便再也沒睜開。
申屠樂去給他收屍，八歲的孩童，平靜得像個小大人，推開了想蒙住他眼睛的舅舅，走上前給他理了理頭發，擦了臉，抱著他的大腦袋，湊近他耳邊說：“去吧，既然你想她，就去吧。”
然後轉過頭，對舅舅一笑：“到了那邊，我娘會打他的。”
陸璽撫上他的發頂，又收了手，長長嘆氣：“他對不起你。”
申屠樂笑著搖搖頭：“他太難過了。他本來就不像你，也不像表姑，不像娘。他只是個普通人而已。”
“沒有，其實……”
“舅舅，如果你和表姑也遇到一樣的情況，你們，會怎樣？”
陸璽難看地笑了笑：“大概比你爹也強不到哪裏去。”
申屠樂搖搖頭：“不會的。再難過的日子，你們也會過下去。”
陸璽看不下去了。這孩子才多大啊！短短的八年生命裏，實在是看了太多太多……
申屠樂走上前，抱住了陸璽的腰：“舅舅，辛苦了。”
陸璽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：“樂樂，你是個孩子，別想那些了。難過就哭吧，天塌下來還有舅舅和表姑呢。”
申屠樂扁著小嘴，憋了兩下，根本就憋不住，終於是一把抱住陸璽的脖子，嚎啕大哭。
當晚陸璽回家的時候沒有喊餓，也沒有趁女兒吃奶湊上來在羊脂一般的柔白酥胸上親一口。
“出事了？”
向晚一邊餵著奶一邊問。
“我，沒……”
“樂樂一直沒來。石頭哥出事了？”
陸璽嘆了一口氣：“晚晚，你歇歇。”
抱著孩子的手抖了抖：“真的出事了？樂樂呢？”
“那邊請了僧人做法事，樂樂跟著呢。我看他聽聽佛經也不是壞事。”
“人……沒了？”
“阿琢一死，他的心早跟著去了。此番也算是個解脫，只是可惜了樂樂。”
眼看著向晚楞在原地，被悲傷整個籠罩，眼睛裏也起了一層水霧，陸璽沖上去抱住她：“別哭，月子裏呢，眼睛。”
向晚機械地點頭：“不能讓樂樂在靈堂過夜，不能讓他按大乾那一套守孝不吃不喝，趕緊接過來，伺候熱乎飯菜。”
“知道，我安排了。”
“你……陪我呆一會兒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娘那邊，知道了嗎？”
“知道了，在罵他呢。”
“該罵。”
“是該罵。該罵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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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畫的什麽……擋什麽擋！”向晚娘一進來，陸璽立刻站在桌前擋住了身後的佳人哺乳圖，只留了一張大頭像，還沒幹透，晾著。
“呦，王爺畫的？”張嬸嘖嘖稱奇，一邊餵孩子一邊說：“畫得真好！這顏色新鮮！”
向晚娘卻不肯如此輕易放過了他：“我要看你背後那張。”
陸璽幹笑：“娘，那個，真不太方便。”
“娘，那是豬蹄湯嗎？下奶的？快來給我喝呀。”向晚也適時對母親發出了愛之呼喚。
畢竟產婦事大，向晚娘也不得不暫時擱置了好奇，端著熱湯來給向晚喝。
結果……
“嘔！我喝不了這玩意！嘔！好難喝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難喝的東西！還不放鹽！嘔！”
“你個死妮子，你不喝這個怎麽會有奶水！你女兒吃什麽！”
“娘，麻煩您給她個燉魚湯，多放點姜。這個放邊兒上吧，加點鹽我喝了它。”陸璽打圓場。
“你看看人家！當過皇帝都沒你嬌氣！還挑食，你當初怎麽不餓死呢！死孩崽子，虧我養的你！”
“娘您別跟她生氣，您就再燉一鍋鯽魚湯，別的都不用管，我在這兒伺候她。”陸璽湊上來安撫道。
結果就在他一錯身的時間，向晚娘一個箭步直插後路就到另一邊看了那圖。
這鬥爭經驗也太豐富了……
陸璽扶額。
“你這什麽表情！勾引誰呢？”向晚娘看了圖，先是罵向晚。
向晚躺著中了一箭，一臉委屈：“他畫的！你罵我！”
“你也是！畫的這什麽玩意！我都替你臊得慌！”
陸璽顧左右而不敢吭聲。
“畫得倒挺好的……你教的？”向晚娘問向晚。
“人家從小師從國手，是我能教得出來的嗎。”向晚翻白眼。
“娘我求您了，您去給晚晚熬鯽魚湯行嗎？女婿給您磕頭了！”
“哎呀行行行，一對沒羞沒臊的貨，懶得理你們。彩霞，咱倆走，不搭理他們。”
“哎。”張嬸，也就是向晚娘嘴裏的彩霞，本來抻著脖子也想看幾眼那畫兒，卻被陸璽用身子擋住。她不過是個幫傭的，拿著錢做短工，也不好意思太往前湊，不過天天看著這一家幾口，也是樂趣不少。
總算是人都出去了，向晚看女兒喝了奶一個勁兒的吐泡泡，喜歡的不行，親了又親。陸璽也湊了上來，她卻不肯看他，非別過頭去。跑到另一邊，她又別過頭。他不高興了，拄著臉就這麽盯著她看，看到她實在繃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臉蛋紅紅的，比剛認識他二八年華那陣還像少女。
他珍而重之，吻在她額間，又低頭，吻了吻女兒嫩嫩的小臉。
“癢，別鬧。”向晚躲。
“我就親。”
“你不讓我睡覺！”
“我多親親明明就有利於你睡覺嘛。你就沒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嗎？”
“你就沒正形吧！”
“正形是什麽，能吃嗎？好好好不鬧了，睡吧睡吧。”
“不許再畫我。”
“不畫了。”
“我不信！”
“嘖，那怎麽辦？你把我手砍了？”
“呸呸呸你說什麽呢！產房裏不知道說點吉利的！”
“呸呸呸我錯了我錯了，媳婦你就睡吧，這功夫總累了吧！你看咱女兒都睡著了呢。她醒了可是要鬧你的。”
“好吧。最後說一遍別瞎畫了知道嗎。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
向晚又防備了陸璽半天，總算是真累了，一歪頭就睡了過去。陸璽卻趁機偷偷又爬了起來，抄起了畫筆……
畫不夠。
一張一張，直到夜深。
那是陸璽人生裏，最明媚的一天。
只可惜老天給你的每一點幸福，都早在暗中標號了價格。
世間好物不堅牢。
窮盡工巧造出的蛋殼一樣半透明的薄胎瓷，光華耀眼，卻能輕易毀在彈指一揮間，一陣風吹過，便都碎了。
徒留一地碎片，漫天風聲。
申屠巖死了。
在賭桌上七天七夜沒合眼，一合眼，便再也沒睜開。
申屠樂去給他收屍，八歲的孩童，平靜得像個小大人，推開了想蒙住他眼睛的舅舅，走上前給他理了理頭發，擦了臉，抱著他的大腦袋，湊近他耳邊說：“去吧，既然你想她，就去吧。”
然後轉過頭，對舅舅一笑：“到了那邊，我娘會打他的。”
陸璽撫上他的發頂，又收了手，長長嘆氣：“他對不起你。”
申屠樂笑著搖搖頭：“他太難過了。他本來就不像你，也不像表姑，不像娘。他只是個普通人而已。”
“沒有，其實……”
“舅舅，如果你和表姑也遇到一樣的情況，你們，會怎樣？”
陸璽難看地笑了笑：“大概比你爹也強不到哪裏去。”
申屠樂搖搖頭：“不會的。再難過的日子，你們也會過下去。”
陸璽看不下去了。這孩子才多大啊！短短的八年生命裏，實在是看了太多太多……
申屠樂走上前，抱住了陸璽的腰：“舅舅，辛苦了。”
陸璽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：“樂樂，你是個孩子，別想那些了。難過就哭吧，天塌下來還有舅舅和表姑呢。”
申屠樂扁著小嘴，憋了兩下，根本就憋不住，終於是一把抱住陸璽的脖子，嚎啕大哭。
當晚陸璽回家的時候沒有喊餓，也沒有趁女兒吃奶湊上來在羊脂一般的柔白酥胸上親一口。
“出事了？”
向晚一邊餵著奶一邊問。
“我，沒……”
“樂樂一直沒來。石頭哥出事了？”
陸璽嘆了一口氣：“晚晚，你歇歇。”
抱著孩子的手抖了抖：“真的出事了？樂樂呢？”
“那邊請了僧人做法事，樂樂跟著呢。我看他聽聽佛經也不是壞事。”
“人……沒了？”
“阿琢一死，他的心早跟著去了。此番也算是個解脫，只是可惜了樂樂。”
眼看著向晚楞在原地，被悲傷整個籠罩，眼睛裏也起了一層水霧，陸璽沖上去抱住她：“別哭，月子裏呢，眼睛。”
向晚機械地點頭：“不能讓樂樂在靈堂過夜，不能讓他按大乾那一套守孝不吃不喝，趕緊接過來，伺候熱乎飯菜。”
“知道，我安排了。”
“你……陪我呆一會兒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娘那邊，知道了嗎？”
“知道了，在罵他呢。”
“該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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